105 歲的熊阿祖
走了, 熊阿姨寫下這篇紀念文
阿嬤!親愛的阿嬤!願您 一路好走!
11月1日晚上10時左右,手機與家中電話同時響起,三舅與淑娥表妹同時哭著告訴我:「阿嬤走了!」我哭著大聲的問:「為什麼?為什麼?那一天不是好好的出院嗎?」前兩週阿嬤因為從床上跌下來,在市立聯合醫院仁愛院區住了幾天,只是臉部淤青而已,其他一切正常,住院期間,食慾良好,可將整盤醫院伙食全部吃完,頭腦清晰,不但與我對話,知道我是誰,遠從美國回來的碧和阿姨在醫院陪阿嬤,阿嬤與阿姨聊了一個晚上,並且一直要走路要運動,我當時聽到真是高興; 過幾天碧和阿姨與書麟表哥去看阿嬤,阿嬤詢問書麟表哥為什麼不趕快幫兒子娶媳婦?阿嬤是如此的充滿活力,她105歲,我始終相信阿嬤絕對有機會挑戰『吃百二』這個民間俗諺。
阿嬤民國前6年(清光緒31年)生於三峽鳶山易家,20歲嫁入三峽公館尾鄭家,隔年生了頭胎一舉得男--登財大舅,接著連生五個女兒,碧麗(我媽)、碧月(二姨)、碧玉(三姨)碧愛(四姨)碧換(五姨)之後終於連生了兩個兒子—敏雄(二舅),義雄(三舅),接下來再連生兩個女兒—碧雪(六姨)、碧和(七姨),到這時阿嬤已經連續生產20 年,幾乎每隔一年或兩年都在坐月子,真是辛苦!在那個沒有節育的年代,阿嬤繼續生,登貴(四舅)來報到,碧霞(八姨)碧裡(九姨)接踵而來。碧裡阿姨出生那一天,立刻當「姑姑」,因為書麟表哥,前一年已經出生。
26年的歲月阿嬤在尿布、哺餵小孩中度過。而服事公婆、煮飯、種菜、養豬、是阿嬤生活的全部,外公在鐵路局上班,微薄的薪水要養一大家子,實在不易,隨時都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,阿嬤是外公生活的支柱,更是全家的重心。
好不容易碧裡阿姨要入小學就讀,外公竟因工作勞累於48歲的英年中風,半身不遂。此時大舅、我媽、二姨、三姨都已經結婚,我們幾位表兄弟姊妹也陸續來到人間,阿嬤仍舊在生活中打轉,而服事重病的外公則是主要的工作,20年的歲月直到外公與世長辭,阿嬤才稍釋重擔。
阿嬤一生劬勞,個性溫柔婉約,說話輕聲細語,未曾有動怒或不悅,生活規律,飲食作息正常,這應該是阿嬤長命百歲的秘訣。阿嬤80多歲時,隨碧愛阿姨去爬萬里長城,一路攀爬,勝過同行年輕人,連導遊都力邀阿嬤務必參加下次的旅遊 ;阿嬤100歲的時候可以自己洗澡、洗頭、煮稀飯,生活完全可以自理,羨煞多少7、80歲的「年輕人」。
小時候,最愛回三峽阿嬤家,人口眾多,沒有辦法坐在餐桌吃飯,大夥就或站或蹲的捧著一碗飯菜,在院子、在客廳、在廚房都有人薩津津有味的吃起來,彼此聊天嘻笑,簡單飯菜常常需要吃兩碗才能飽足,讓媽媽大開眼界,因為在我家,我可是吃一碗都吃不下。
阿嬤雖然是生在19世紀的清朝時代,跨越20世紀,進入21世紀的現在,阿嬤沒有裹小腳,思想開明,不囉唆、不迷信,平日最喜歡看洋片,不識字的阿嬤竟然可以轉述劇情,內容精準絲毫不差。那天聽舅舅說阿嬤最喜歡吃的食物竟然是披薩(Pizza),阿嬤可是一點都不落伍。
阿嬤生育13個兒女、43個內外孫(女)、62個曾內外孫(女)、3個玄內外孫(女)遍及海內外,各個均堅守本分,於各行各業奉獻所學,成為社會的菁英。阿嬤於民國 56年獲頒「模範母親」的殊榮,真是實至名歸。
每年過年前,我都會很驕傲的邀幾位同仁去看阿嬤,大家搶著與百歲阿嬤合照,考考阿嬤,哪一個女兒有幾個小孩?哪一個孫子的小孩結婚了沒?阿嬤均能正確回答。今年還在與同仁約時間,阿嬤卻悄悄的離開,怕麻煩別人的阿嬤,竟然用如此寧靜的方式別離。
阿嬤!阿嬤!至今我仍然相信,阿嬤仍舊坐在永和中正路的九樓,安靜的看著電視,只要一開門,阿嬤就會微笑著叫著我們的名字!
如今,陰陽兩隔, 105年的歲月,堪稱古來稀,為阿嬤能享有福壽雙全而喝采,但是身為子孫的我輩,是多麼的不捨,雖然我們都知道,走這條路是那麼的無可避免,可是我們總是相信那日不會很快的到來。
阿嬤!親愛的阿嬤!願您 一路好走!
外孫女 敬書
99年12月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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